来源 / ESPN

作者 / Baxter Holmes

2016年10月30日晚，在菲尼克斯市中心的托金斯迪克度假酒店球馆，作为太阳主帅才执教到第三场的厄尔-沃森面临一项艰巨任务：击败强大的勇士。

年轻的太阳多年来一直在联盟垫底，连续六年无缘季后赛，教练也跟走马灯一样换，沃森是这些年来的第四位了。尽管如此，太阳还是紧咬住比分，上半场甚至领先13分。但优势未能持续，勇士在第四节夺回主动，并以106-100获胜，太阳战绩来到0胜3负。

沃森后来说，输球后，太阳大老板罗伯特-萨沃尔走进了教练更衣室。

“为什么德拉蒙德-格林可以跑到球场上喊人黑鬼？”作为白人的萨沃尔说，而且连续重复“黑鬼”这个词好几遍。（注：在美国，除了黑人以外的人在任何情况下说这个词都是禁忌，包括复述他人言论。）

“你不能这么说，”作为黑人和拉美裔混血的沃森告诉萨沃尔。

“为什么？”萨沃尔回复道，“格林说了黑鬼。”

“你XX不能那么说。”沃森又说了一遍。

消息人士声称，这件小事也让人得以一窥萨沃尔自2004年买下太阳以来的行事风格。走访70多位太阳的前任和现任员工，会发现在他做老板的17年时间里，太阳的工作环境是有毒的，甚至有时充满敌意。一些人透露，萨沃尔会在办公室中反复使用种族歧视语言。

员工们描述了在他们看来不恰当以及厌女的行为，比如萨沃尔有次让员工看他妻子穿比基尼的照片，并谈到妻子对他进行口X的次数。一些员工称，在位已久的老板营造出一种环境，让员工觉得自己是他的财产，他甚至曾询问一名女性，他是否“拥有”她，已确定她是否为太阳工作。

“他厌女和种族歧视的程度简直超出想象，”一位太阳股东这样形容萨沃尔。“作为老板真的很丢人。”

一位前太阳篮球部门高管说：“在厌女和种族这两件事上，无论你说他做了什么都不会让我惊讶。”

萨沃尔通过他的法律团队否认曾使用过种族歧视语言。“我从未在口头上或书面上用N词称呼任何一个人或一群人，也从未用N词指代任何一个人或一群人。我从不用那个词。它是可恶、丑陋和带有侮辱性的，与我所信仰的一切都不相容。”

萨沃尔的确承认曾在多年前使用过这个词一次。“有一次，一位球员用了N词来形容相互支持的重要性，”萨沃尔通过律师团队称。“我回应称，‘我不会讲黑鬼，但我会说，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不久之后一位助教找到我，告诉我不要说这个词，哪怕我是在引用别人的话。我立刻道了歉，以后再也没说过。我的词典里没有N词。”

至于2016年10月30日那天，萨沃尔和他的律师们表示，萨沃尔并没有与沃森进行那次谈话，而是和一位太阳球员谈过，后者因在比赛中说了N词被吹了技术犯规。萨沃尔鼓励那位球员进行申诉，因为格林也在比赛中说了同样的词——最终那个技术犯规被联盟撤销。

萨沃尔否认了沃森的说法：“这绝对不是真的。我清楚地记得那场比赛和那件事。我当然从来没说过这个词。在那次谈话中，我说的是‘N词’，并没有说完整的单词，我绝不会说这个词。”

“让我说清楚一点：那天晚上，我从来没有流露过，也永远不会认为因为一位球员或一位黑人说了N词，那我也可以说的意思。”

那位球员后来表示，他相信N词可能导致他吃到了技术犯规，但他不记得当晚曾与萨沃尔谈话。沃森则表示，萨沃尔对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更衣室里没有球员在场。

多位现任和前任员工也表示，太阳其他各方高层的行为也导致这里成了一个有毒的、有时充满敌意的工作环境。虽然没人声称萨沃尔与这些事情有关，但许多人认为萨沃尔自己的行为促成了这样的文化，影响了管理层其他一些经理对待员工的态度。

ESPN曾多次请求萨沃尔就他担任老板时期发生的事情接受采访，同时也向他和太阳队发送了书面问题。这样的接触引发了一阵骚动。其中一些还是公开的：10月22日，萨沃尔和太阳队向ESPN发了三份声明，也同步在推特上公布，否认有任何不当行为。萨沃尔还聘请了一家律所，最终向ESPN法务部门发了四封律师函。

除了萨沃尔，ESPN还联系了太阳其他员工，包括总经理詹姆斯-琼斯，他发表了一句话声明：“那些言论都不符合我所认识的备受尊重和喜爱的萨沃尔，完全不能。”

太阳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杰森-罗利为萨沃尔辩护称：“这个故事根本是离谱和错误的。完全不能代表与我共事了15年的罗伯特-萨沃尔。他不是种族主义者，也不是性别歧视者。”

NBA发言人迈克-巴斯表示，联盟没有“通过我们的任何渠道——包括对工作场合不当行为的保密热线或其他通讯方式——收到对太阳管理层不当行为的投诉。”

球员工会执行董事米歇尔-罗伯茨表示，她没听说任何球员举报萨沃尔或太阳的不当行为。“除了克里斯-保罗和詹姆斯-琼斯，我们与太阳的正式接触并不多，据我所知也没有与萨沃尔的接触。”

太阳的现任和前任员工告诉ESPN，人人都知道为萨沃尔工作“是件残酷的事”，这句话他多年来反复重申，甚至在面试中也会这么说。他曾对高管表示，“给他们这么多钱就是来忍受我的毛病的。”

“如果总裁来调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位商务运营部门的现雇员称，“他会被震惊的。”

这些问题的预兆从一开始就出现了。

2004年，太阳刚结束一个29胜53负的战绩，到休赛期，萨沃尔早早做出一个重大决定，那就是要让太阳拿下当年夏天的顶级自由球员，史蒂夫-纳什。

自由市场开启后，太阳进行了一次招募会。参与者包括萨沃尔等人，也有纳什的经纪人比尔-达菲和2003年最佳新秀阿玛尔-斯塔德迈尔，他们两人都是黑人。当时在场的三人告诉ESPN，会议期间，萨沃尔发表了他们认为是种族不敏感的言论；他们记不起具体细节，他在谈话中使用“黑哥们”这个词有点太不注意了。

最终太阳还是实现了目标，当时在场的一位篮球高管是这么说的，“虽然有罗伯特的那些事，但我们还是签了史蒂夫-纳什。”

萨沃尔的律师团队声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太模糊，而且发生在太久之前，他们无法特别说明，但他们还表示，绝对没说任何种族歧视言论，在2004年，73%的NBA球员都是黑人。“因此，谈话必然会提及黑人。”他们表示，萨沃尔对于太阳能签下纳什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这只是萨沃尔的行为引来员工质疑的开端。

至少有六位太阳员工讲述了萨沃尔如何从黑人球员那里听来故事，然后使用相同的语言复述，包括使用N词。

“我觉得，‘天呐罗伯特，你不能那么说，’”一位前篮球高管说道。另一位前太阳主帅也说，这样的例子很常见。还有一位篮球运营部门的黑人员工称，他听萨沃尔说过很多次N词。

据一位听到他说话的高管表示，2013年，萨沃尔在向一名员工解释为什么他更想让林赛-亨特而不是丹-马耶勒担任主教练时，曾经使用N词。亨特当时刚在太阳做了一年的球员发展协调员，而马耶勒在太阳做助理主教练已经是第五年了。

据那位高管称，萨沃尔对那位员工这样形容他手下那些绝大多数都是黑人的球员：“这些黑鬼需要一个黑鬼（教练）。”

2016年，萨沃尔再次将种族称为聘请沃森担任主帅的原因，一位前太阳篮球高管表示，萨沃尔觉得年轻的黑人教练可以更好地与黑人球员沟通，能“跟他们有共同语言”。

通过法律代表，萨沃尔否认关于选择亨特的指控，称他从没用过N词，也“从未使用过类似的词”，并表示，在聘用沃森的过程中，他从未讨论过种族问题。

沃森16年4月被任命为太阳主帅,此前他在太阳担任两个月临时教练,18个月后被解雇

2017-18赛季开始前，管理层内部的关系紧张也让人再次得以一瞥萨沃尔与员工交流时的种族不敏感姿态。多位篮球部门前任员工表示，在2016-17赛季末段，萨沃尔要球队摆烂，就不让控卫埃里克-布莱索上场。当布莱索在休赛期有资格得到续约时，他坐板凳的经历就成了麻烦事。

续约谈判最终导致布莱索的经纪人里奇-保罗直接与萨沃尔进行沟通，而据知情人当时透露，萨沃尔不愿意续约，部分原因是担心布莱索的健康，而且他担任首发控卫期间球队表现很糟糕。保罗对萨沃尔的说法做出了回应，称他才懂篮球，他们聊的可不是什么网球。网球是萨沃尔儿时喜爱的运动。

据两位知情人透露，萨沃尔对于这样的挑衅大发雷霆，他告诉保罗，如果沃森不解除与克拉奇公司的关系，他就会在十天内——也就是赛季揭幕后——炒掉沃森。

沃森说，萨沃尔的最后通牒很快传到了他那里。他问萨沃尔是不是认真的。

“是的，我XX就要炒了你，”萨沃尔告诉他。“你有十天的考虑时间。别让我等太久。”

沃森说，他向萨沃尔说明，一位白人老板要求黑人教练解雇一家由黑人经纪人领导的经纪公司后果会多么严重。

“是呀，我是知道你俩什么种族，”沃森说，萨沃尔是这样回复的。“所以我在问你，你有多想保住这份工作？”

沃森说，他告诉萨沃尔，自己不会解除跟克拉奇的关系。

“你可以为所欲为，”沃森这样告诉萨沃尔。“你是这支球队的老板，但我的文化不是拿来卖的，我也不是可以拿来卖的。”

萨沃尔通过法律代表称他与克拉奇公司的矛盾是纯粹的利益冲突——即教练和球员不能有同一个经纪人。萨沃尔否认这些谈话与种族有任何关系。

在得知萨沃尔的回应后，沃森说：“里奇从来不是我的经纪人。”但沃森的确签了克拉奇公司，保罗是这家公司的老板。

“当我被聘为太阳主教练的时候，猜猜是谁给我的合同？”沃森说。“如果是克拉奇做的合同，太阳会不会告诉我，‘因为利益冲突我们不能签’？是他们做的临时合同，也是他们做了我的另一份合同，两份都出自他们的手笔。”

在那个赛季的前三场比赛，太阳一共输了92分。沃森做为太阳主教练执教的最后一场比赛是88-130输给快船。萨沃尔第二天就解雇了他。

“这几乎就像在宣誓所有权一样，”沃森说。“他想让别人打电话来求他。”

在沃森担任太阳主帅的第一年，萨沃尔曾向他询问管理层的状况，以及沃森认为可以改进的地方。沃森告诉萨沃尔，管理层缺乏多样性。

据沃森以及了解他们对话的一位篮球运营员工称，萨沃尔告诉他，“我不喜欢多样性。”

萨沃尔告诉沃森，员工多元化，会让大家难以齐心协力。多位员工都表示，太阳高层缺乏多样性这个问题，许多人都曾向上级反映过，包括对萨沃尔。“每个人都知道我们压根没有多样性这个东西，”一位商务部门的现任员工说。

太阳通过法律代表表示，“自萨沃尔收购所有权以来，太阳管理层一直都将种族多样性当作重中之重。”太阳还表示，2020年他们还在强调要增加商务部门高层的多样性。太阳称，他们在整个管理层行政级别和副总级别的职位上都聘用了来自弱势群体背景的员工，并补充道，“太阳队和水星队聘用黑人的比例是马里科帕县黑人所占人口比例的三倍多。”

太阳还指出，他们“最近的十位主帅里有六位是黑人，包括现任主教练蒙蒂-威廉姆斯和总经理詹姆斯-琼斯。他们之所以被雇用，是因为他们是各自职位的最佳人选。”

沃森说，在他与萨沃尔最后的交流中，他有次向萨沃尔解释，为何他认为萨沃尔一次次发脾气会对球队的方方面面——从球员在场上的表现到教练完成工作的水平，再到管理层做出合理篮球决策的能力——造成负面影响。

萨沃尔担任太阳老板期间，太阳已经换了九位主帅（八年换七位）和八位总经理。

“我说，‘唯一的恒数只有你，’”沃森告诉他。“这里埋葬了那么多教练、总经理和球员。你是唯一的恒定存在。就是你。”

沃森说，自己告诉萨沃尔，是他毒害了太阳。

萨沃尔咆哮道：“你XX才有毒！”

萨沃尔通过他的法律代表声称：“我们与沃森分道扬镳的原因之一，是他担任主帅期间营造出的有毒的工作环境。沃森和管理层之间的矛盾非常严重。”

“我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但在那次谈话期间，我的确说了脏话，也的确称沃森有毒。”

总经理琼斯通过萨沃尔的法律代表表示：“我曾多次观察到厄尔的行为和言论极其不专业，具有冒犯性。这并不符合我们球队的经营理念。”

一位雇员称:如果总裁来调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会被震惊的

在萨沃尔刚做老板的时候，他曾试图让员工知道他是太阳的铁杆球迷，以及他对于领导球队有多么兴奋。毕竟，他从8岁起就到现场看比赛了。

多位在太阳工作多年的前员工表示，在一次会议上，为了表达他的球迷立场，萨沃尔让与会者传阅一张他妻子穿着太阳队比基尼的照片。

一位参与会议的前高管表示，“我们简直将在传一块烫手山芋一样。真的，我们该怎么表现？你知道，这只是他在早期流露出的本性。”

萨沃尔通过他的法律团队表示：“这就是一个说明事情如何被扭曲的绝佳范例。在我收购太阳的第一年，一家本地服装零售商拿下了销售NBA官方品牌泳衣的许可证。他们给我和我妻子寄来一份样品和产品册，我就拍了一张她穿着样品的照片。我把宣传册和她的照片给了球队里负责商品销售的人，我的意思是：‘这是商品目录，这是泳衣的样子，如果你们有兴趣在球队商店里卖，就打这个电话。’”

有十几位员工都回忆说，萨沃尔曾在全体职工会议上发表过下流言论，包括讨论他的妻子何时对他进行口X。四位前员工表示，萨沃尔曾多次在这样的会议上声称自己要用特大号避孕套。还有前员工表示，萨沃尔也向球员询问他们的性生活，以及他们另一半的性吸引力。

一位女性前员工这样谈论她的感受：“（对他而言）女性没什么价值。女性就是财产。我想他认为我们是完全不能与男人相提并论的。”

萨沃尔通过他的法律团队否认曾与员工谈论他的性生活，并成自己“绝对没有”讨论过避孕套。

在2008-09赛季开始前，一位帮助协调2009年菲尼克斯全明星赛的怀孕员工被萨沃尔告知，她不能继续担任这一职位了。据两位了解他说法的员工表示，萨沃尔解释称，届时这位女性会在哺乳期，需要在家照顾新生儿。

“他的话实在是太过分，太不合适了，”其中一人表示。

一些员工认为这种做法违反了歧视和劳动法，那两位员工表示，太阳管理层的其他成员迅速谴责了萨沃尔，并告诉该女员工，她将继续担任自己的职务。

萨沃尔通过其法律团队否认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在可能的适应问题上，我明确告诉她，太阳会100%站在她身后，不论如何我们都将为她提供支持。我记得我说过可能会临时调整她的工作日程，以及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全明星周末的最佳工作安排。全明星期间她仍在继续工作。”

据两位知情员工透露，2011年3月，萨沃尔因为一条向太阳高管里克-威尔茨致敬的视频斥责了这位女员工。萨沃尔的不满在于视频里自己的地位并不够突出，相反，前老板杰里-克朗吉洛出镜比他更多。威尔兹是克朗吉洛聘请的。当时，那位女员工被训哭，萨沃尔则说：“你们这些女人怎么都这么爱哭？”

萨沃尔通过其律师表示，并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他“不记得有哪位员工在我面前哭过”。至于那条视频的问题，他说他“当然不会反对把克朗吉洛放进去”。

这件事发生后不久，多位前太阳女员工表示，萨沃尔要求她们中的一些人与他所担任CEO的银行的女员工共进午餐。一些女员工的看法是，萨沃尔认为太阳的一些女员工不如在银行的女员工强势。

“特别侮辱人，”一位前女性员工在谈到那次午餐时表示。

萨沃尔通过律师表示，“我一直鼓励太阳队和银行的男女员工发展人际关系。我认为，让利益相关者相互合作，并有机会与那些在平时工作里不一定遇上的人分享最佳实践案例，这对每个人都有好处。”

一位曾做过销售的前女性员工表示，萨沃尔经常使用诸如“我拥有你吗？你是我的人吗？”之类的语言。

“他会让你觉得，你是属于他的东西，”该员工表示。

多位员工回忆称，萨沃尔在许多场合都曾将员工和球员称为“库存”。

萨沃尔通过法律团队否认他曾使用过这种语言。

一位前高管说，“他的想法是，‘如果你不喜欢，大门没加盖，你可以滚出去。’”

萨沃尔曾告诉球队高管:拿了这么多钱,就是为了忍受我

2009-10赛季期间，萨沃尔有一次走进了太阳的力量训练室，看到替补前锋泰勒-格里芬在那里举重，后者是布雷克-格里芬的哥哥。格里芬身高6尺7寸，体重近240磅，高中时正经练过举重。但萨沃尔注意到，他没有腿毛。

据两位目击者透露，萨沃尔问格里芬是否刮过腿毛。格里芬说他的确有刮。萨沃尔接着问道：“你也会刮蛋上的毛吗？”一位篮球部门的员工表示，萨沃尔在随后几年也对管理层其他人问过这样的问题。

萨沃尔通过他的法律团队说：“我不记得我当时是不是这么说的，但我的确曾在更衣室对泰勒-格里芬开过男性美容习惯的玩笑。我记得泰勒听了我的话也笑了。”

当被联系置评时，泰勒对ESPN表示：“当时我把他的话当作了玩笑。但以如今的眼光看，一位公司领导或是球队老板说这样的话是不合适的。”

多位员工对ESPN表示，萨沃尔与性相关的言论和行为都带有侮辱意味，这让他们感觉不适，哪怕萨沃尔只是想展示自己的幽默。

2012-13赛季，两位曾在太阳工作多年的前员工称，在球员前往洛杉矶打客场之前，萨沃尔曾对他们发表讲话。太阳在洛杉矶一向发挥不好，有传言说球员们到那里过于享受夜生活，以至于影响了比赛状态。萨沃尔告诉球员们，他可以让女人陪他们去洛杉矶——这是非常明显的性暗示——前提是球员们得保证在比赛日有合理睡觉。一位在场的前员工说，大家并没认真对待他的提议，但他身边的一位女性员工十分窘迫。

“他在开玩笑，”在场的一位工作人员说。“但他并不知道，站在通道里的还有我们的一位在意（球员和教练）家人的女性员工。”

当太阳在2015年夏天招募自由球员拉马库斯-阿尔德里奇时，他们知道阿尔德里奇在得州有小孩，在距离孩子很近的地方打球对他来说肯定有吸引力。在招募过程中，萨沃尔向两位篮球部门的员工表示，太阳得想办法让来这里的打球的球星把脱衣舞女搞怀孕，让他们在菲尼克斯也得养孩子，不得不就近效力，这样一来，太阳就有机会招募他们了。

“他说的很多话都能招来夸张的反应。又有谁能告诉他不该说？”其中一位前员工表示。“他用威胁的口吻说话，他也喜欢制造尴尬。他喜欢让别人知道，是他在掌控局面。他渴望控制权。他想控制每件事，每个人。”

萨沃尔在其法律团队的信函中否认曾发表过上述言论。

“答案绝对是没有。我从来没说过那样的话。从来没有。阿尔德里奇当时在商议是为我们效力还是去马刺。我了解到，他之所以决定去圣安东尼奥，部分原因是他在那里有亲戚。我们很遗憾错过了签下拉马库斯的机会，我一直对这一事实感到遗憾。”

前太阳客户经理大卫-博津声称，在2014年8月，太阳进行了一次冰桶挑战，萨沃尔在60多名员工面前趁他不注意脱了他的裤子。一位前篮球高管和前市场高管证实了他的说法。博津说，事后，一位人力还对他笑着说，“可别起诉我们性骚扰。”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博津说。“在那种情况下，一个25岁的年轻人能说什么？他们说，‘没事了。’”

“我非常震惊。后来我越来越多的思考这件事，每年都在想，这也让我越来越愤怒，因为我没有站出来……作为客户经理，我说话的力量太小了，我也觉得自己可能因此进入行业黑名单。”

萨沃尔通过他的律师说：“我想直接向大卫-博津道歉。我记得七年前的这件事。我根本不想造成任何伤害或冒犯——我当然也无意让博津难堪。当时我以为大家都把这当做玩笑。不久之后我就明白这是不合适的。这全是我的锅，我不该开那样的玩笑。”

萨沃尔以边缘和斥责教练组而闻名

在2018-19赛季的一场比赛之后，萨沃尔对新秀中锋德安德烈-艾顿未能拿到任何盖帽也没有任何犯规大发雷霆。在负责帮助艾顿训练的助教科利斯-威廉姆森面前，萨沃尔将技术统计表猛掼在桌子上。“我在NBA工作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到老板闯进来那样训斥教练组，”他说。

身高6尺7寸、体重245磅的威廉姆森曾在活塞拿到过总冠军，在NBA里的绰号为“大坏蛋”。在阿肯色州长大的威廉姆森说，一位老白男所有者（跟“老板”是同一个词）带有攻击性地与他——一位来自南方的黑人——对峙，对他来说是含有种族意味的。

“那正是我想到的东西，”威廉姆森说。

随后几天里，他找到萨沃尔，包括去了他的办公室。最终，两人进行了一番简短的谈话，紧张才缓和下来。

“我需要确保他不会再对其他头脑没那么冷静的人做同样的事，”威廉姆森说。 “这就是我去找他的原因。”

这可不是第一次有教练组成员觉得萨沃尔把他们边缘化了。沃森还记得萨沃尔在更衣室画出原本没定过的战术。“他要球员们在禁区中间打挡拆，这在三秒规则下怎么可能呢？”

2019年3月30日，太阳在主场对阵灰熊。中锋里肖恩·霍姆斯因偏头痛缺阵，艾顿在在第三节末扭伤了脚踝。在他们缺席的情况下，灰熊中锋乔纳斯·瓦兰丘纳斯主宰了比赛，砍下34分，包括第四节得到14分，帮助灰熊以120-115取胜。太阳战绩跌到了17胜60负。

据工作人员称，赛后萨沃尔立即闯进教练更衣室，朝着主教练伊戈尔-科科斯科夫和助教们大发雷霆，要求他们回答为何没有针对瓦兰“做出任何调整”。

资深助教乔-普伦蒂（他本人并未回应置评请求）告诉他，人手不足的太阳已经在比赛中做出了几次调整，包括直面瓦兰防守，在他接球时进行包夹，还解释了其他战术细节。

“乔开始用所有这些东西回击他，而这家伙压根听不懂，”一位前教练说道，更衣室里其他人也证实了这些细节。萨沃尔脸色铁青，在走出更衣室的时候还吼道：“不会调整的东西！”

一个月后，科科斯科夫（拒绝为本文置评）和他的助教团队就被解雇了，距离他们来太阳还不到一年。

一位在太阳工作多年的前员工说，类似的爆发经常发生，他都已经数不清了。“他一直在干预，试图把自己变成教练，或是进教练的办公室在战术板上写写画画，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当时的教练组成员说，萨沃尔对教练的质疑包括训练艾顿投三分，教练组认为这不应该是培养艾顿的重点。

在那个赛季发生的另一件事中，萨沃尔是闯进了力量室，给新秀后卫埃利-奥克博指导战术。老将贾马尔-克劳福德当时径直离开。

“（克劳福德）是真的站了起来，走出屋子，嘴里还说，‘我XX实在听不下去了，我得出去缓缓，’”另一位前员工说。一位在现场资深前员工也证实了此事。克劳福德拒绝置评。

一位经常与萨沃尔沟通的篮球部员工表示，他仍要应对萨沃尔的辱骂和深夜电话带来的压力和焦虑，以至于每当电话在晚上响起时，他都会感到恐慌。“在太阳我从来都没觉得舒服过，”该员工表示。“而且我在那里工作了很长时间，甚至没有被炒掉。我是自己离职的，如果这能说明问题的话。我没有道理让自己每天都痛苦不堪。”

曾在教练组和篮球部门工作过的许多人都说，萨沃尔总是频繁提出无理要求，2018-19赛季，他告诉科科斯科夫的教练组，他们在场边指挥的时候，手里不应该拿任何东西。他们必须站着欢呼。

ESPN就这些行为询问了萨沃尔。他没有理会相关问题。

“就是一场小丑表演，”一位前篮球部门员工说道。“大家都得欢呼雀跃，看起来无比可笑，别队教练私下都来问我们在做什么。”另一位前篮球部门员工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马戏团，‘让我们站起来鼓掌欢呼，让罗伯特开心一下，而不是做好该做的工作，即执教篮球比赛。’”太阳教练组未能正确完成撞拳动作的视频片段曾在网上爆火。

球迷萨沃尔

许多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太阳高管团队也助长了球队内部工作环境的恶劣氛围。

两位前员工表示，在2017年，一位白人高管多次用“卡尔顿”来称呼某位黑人同事。“卡尔顿”是90年代热播电视剧《茶煲表哥》中的角色。他至少有一次开玩笑得叫同事给他“来一段卡尔顿”。同事们说，那位黑人员工多次告诉白人高管不要再那样叫他，他也不会为他表演舞蹈。“他可真是个超级种族主义者，”一位前员工说。

这位高管在接受采访时否认曾让员工跳舞，称从没有人叫他不要再喊“卡尔顿”，还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愉快的”，“带着友谊和尊重”。

一位前女性员工表示，曾有一位女员工在办公室外遭遇男同事的身体袭击，另一位女员工出于对人身安全的担忧去找了人力。她们告诉ESPN，人力与那位受害者谈了话，最终决定移动她的工位来解决问题。据受害者称，当时办公室有两排工位，每个工位用隔板隔开，而她正好就在动手的男同事旁边。人力把她的工位移到了第二排。“我无法逃开，”她说，她还说，自己站起来就能看到他在那里，距离可能不到10英尺。“简直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据该员工所知，人力并未调查此事。太阳对ESPN表示，因为“两名员工都拒绝与人力谈话，也没有兴趣让太阳干预纠纷，因他们无法采取行动”。太阳否认指示“任何员工靠‘移动工位’来解决内部纠纷”。

一共有三人向ESPN透露，该员工的工位的确被移动。

许多员工，特别是女性，都向ESPN描述曾经遭受或目睹男性高管的言语骚扰。

“我认为作为女性，当我们进入体育行业，就不幸需要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一定会在某个时刻遭遇性骚扰，”一位前女性销售说。“但在我看来最恶心的就是言语的侮辱，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个人。”

这些公开羞辱和无视的案例一直是球队里许多女性关注的焦点问题，据多位前员工表示，许多女性员工向经理报告了不当言论。

一位前女性销售说，一位看起来喝醉了的前副总裁曾问她与部门里多少同时睡过觉，还向她提及某位同事的生殖器。

“感觉真的非常糟糕，因为我没有与任何同事有过性行为，所以他的话听起来非常奇怪，”她说。“而且让我极其不舒服，因为我上头的副总裁来问我和其他同事的性行为历史？但这种事情在这里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当被联系置评，这位高管表示从未向任何员工提出此类问题。

一位前女性销售则描述了与上级开会时听到的歧视女性的言论，包括需要让女性穿着低胸上衣参加某些活动。“然后我会说，‘这种会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建设性，我很不舒服，’”那位前员工说。“而他们会说，‘开玩笑而已，别小气嘛。’”

现任和前任员工表示，女性通常会觉得自己不受重视，并在她们提出意见时被忽视，这种情绪导致了频繁离职的出现。

“特别是对年轻女孩，我觉得（我离职）是抛弃了她们，”一位前女性员工说。“我为离开感到难过。所以当我听到她们全都走了之后，我是非常高兴的。”

“那会让你崩溃，”另一位前女性员工说。“我是一个很少崩溃的人，但那让我崩溃了。”

“这支球队毁掉了我的人生，”第三位前女性员工说。“我一度考虑自杀。”

一位现任高管承认正在寻求专业帮助以应对为太阳队工作导致的焦虑、睡眠不足和整体幸福感下降，而这样的情况还有十几例。

“当我去看心理医生，真是泪流成河，”这位高管说。“我们很多人都这样。真的太可悲了。”

哪怕太阳近来取得了成功，但一位现任员工说，球队文化仍在走下坡路。

“现在是大家应该享受成功，开心工作的时候，”该员工说。“可氛围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低迷。”

即便是最简单、最常见的工作内容，也会引来大量疑虑。

前员工说，在某些情况下，员工会在球队进行的工作体验调查中撒谎，因为他们害怕遭到报复，或是觉得这种做法毫无意义：“我绝对不会在那种调查中诚实作答，”一位前人力员工表示。

另一位前人力员工表示，员工都被告知不要投诉，不要去人力办公室，而是应该在工作场合之外见面讨论。“我会说，‘咱们一起去散个步。因为如果他们看你出现在这里，绝对会来找你麻烦。’”这位员工说，许多人都说他们正在服用抗抑郁药，也因为与上司的矛盾休起了病假。

第一位前人力员工开说，“不幸的是，大多数人都会来找人力，他们来这里躲避遇到的事。他们应该到这里获得帮助，但这就是一种职场文化的同谋，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我厌恶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几年前，据直接知情者表示，员工曾多次向人力报告问题，包括投诉萨沃尔评论一位女员工的打扮穿着，还有一位黑人员工指控他倾向于让白人晋升的种族歧视。而这些投诉者不久就被告知，他们不再适合在太阳工作。

多位员工表示，他们不会去人力投诉，因为担心遭报复。“这是这家公司的常规了，”一位现任业务员说。“遇到什么事，不要找人力。”

另一位现员工说：“千万别，千万别找人力。是的，任何事都别找人力。”开头那位太阳人力也证实，这种情绪在整个管理层都很普遍。

“我想为同事做好事，让他们不用受侵犯，”这位人力说。“但最终，是老板给你开薪水，所以你得做他的警察。有时我会告诉大家，‘我不会在正式场合说这些，我们得去停车场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但我认为你应该起诉。’”

当受害员工说他们若被炒就会采取法律行动，两位商务部门前员工表示，这些人通常会获得遣散费，并签下保密协议。

第二位人力声称，这种做法很常见：当员工提起任何形式的法律诉讼、威胁起诉或是提出可能导致诉讼的问题，球队就会选择和解。“他们不想引来媒体关注，”此人说道。“有些人被炒得不合法。然后，有些知道如何威胁起诉的人就会得到报酬。但那些不懂这么做的，就只好乖乖走人了。”

此人还说：“我希望他们会起诉，因为我知道他们肯定能得钱。所以每次看到索赔内容，我都会想，‘好吧，至少这人还能拿到一些钱。’”

尽管少数人采取了法律行动，但更多人没有这么做。好几位前员工表示，他们没打官司，因为财务紧张，或是已经身心俱疲，只想往前走了。

“我最后没打官司，是因为太害怕也太累了，”一位前女性销售说道。“我的律师甚至提出无偿服务，但我当时已经崩溃了。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身体已经不对劲了，所以我想接受和解向前看对我是最好的。我后悔没有继续打官司。”

太阳官网招聘页面

点开太阳官网的招聘页面，你会看到上面写着球队给未来员工的使命。

“我们的使命是‘带来最棒的赛事、娱乐和社区领导力’，我们的目标是‘赢得冠军，创造长久的成功’，而就要通过团结……”

在网页右侧的一个紫色栏目里，太阳列出了他们的球队价值观：超前思维。负责。相互尊重。正直。领导力。你对我们的目标充满热情。

每句话的首写字母和起来是“FAMILY”，即家庭。

“这就是我们的座右铭，不是吗？这就是他们塞进我们喉咙的东西，”最近离职的一位资深员工说。

“如果涉及收入，好吧，我们聊的可是‘家庭的价值规范’，”一位现任高层说。“但让我告诉你，这可以说是最扯淡的一段话。”

萨沃尔的法律代表向ESPN提出的要求包括让ESPN采访他们所指定的十个对象。ESPN曾要求其中三人置评。其余七人中，有五人做出回应并描述了萨沃尔的为人，包括“要求高”、“压迫性强”、“无情”之类。他们都说，在自己的体验和经历中，没有目睹或听说萨沃尔的种族主义和厌女行为。

太阳首席财务官兼菲尼克斯水星队总经理吉姆-皮特曼说：“萨沃尔一直和女性以及WNBA站在一起。”太阳慈善机构执行董事兼社会责任副总裁莎拉-克拉亨布尔说：“萨沃尔绝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但他施压是为了我们大家好。”

2010年至2015年担任太阳篮球运营总裁的朗-巴比说：“罗伯特绝对是一个要求苛刻、有时难以相处的经理人。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绝不是种族主义者，或是对女性有任何形式的骚扰或亏待。”

在萨沃尔收购太阳之前，现勇士主帅史蒂夫-科尔曾在2004年为萨沃尔和大卫-斯特恩牵线搭桥。在担任顾问之后，科尔于2007年被提拔为总经理，后在2010年离职。此后他再也没有与太阳有过任何合作。从2004年到2014年，他还是球队的小股东，执教勇士之后，他将自己不到1%的股份剥离。

对于他们在2004年到2010年间的共事，科尔说：“我从未见过任何有关种族主义或厌女的问题，听到这些指控让我感到非常惊讶，因为我认识的萨沃尔不是这样的人。”

据了解调查情况的人透露，在萨沃尔担任老板的头十年，大约有20人的股东集团曾试图将他撤职。外部法律顾问曾暗地里审查了萨沃尔作为球队“负责人”的运营协议。但很快发现，萨沃尔的合同条款规定，他只要没有严重犯罪行为或类似的恶劣行为，就不能被除名。

一位前高管回忆称，律师们告诉他，萨沃尔合同条款的语言是“防弹的”，而且还授予了他足够大的权力，让他很难下台。

NBA发言人迈克-巴斯表示，对于太阳小股东们的这些动作，联盟办公室并不是知情。

一位前高管说：“或多或少，所有股东都会说罗伯特是房地产界的幸运儿，他真的很擅长做生意。所以他在篮球问题上的不是规矩总把我气个半死。因为他不是个蠢货。他是厌女是有种族歧视，但他不傻。但他在篮球问题上表现的像个傻子。这让我非常生气，因为他明明够聪明，明明知道可以做得更好。”

“他并不是无知无觉，”另一位股东集团的成员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有这么做的权力。”

17年过去了，上赛季以51胜21负成为联盟第二并自1993年以来首次闯进总决赛之后，太阳员工表示，萨沃尔依然我行我素。

“喜忧参半吧，”一位小老板在谈到球队复兴时表示。“有他在，我感觉不可能好。”

那位现任高管并不鼓励人们来太阳工作，并清楚其他人也是如此。

另一位现员工说：“如果我早点知道——我真希望我早点知道这里什么样——我绝对不可能来这里工作。绝不可能。”